平民进京面圣皆得过五关斩六将,哪怕有天大的冤屈,在敲登门鼓都得先走过烧红的铁碳才能彰显自己的决心,孟渔这才发现,一旦出了宫门,连见傅至景一面都异常艰难。
亦或者,傅至景是故意不想见他。
与地冻天寒的室外不同的是,光庆殿地龙烧得火热,温暖如春。
傅至景就沉浸在暖意里,拿着禁军交上来的玉镯,雕塑一般地坐在高位上。
夜越深越寒,福广不禁劝道:“陛下,外头天冷,少君已经等了快三个时辰了,不如让奴才去……”
傅至景冷厉的目光扫来,大内监垂首噤声。
玉镯染上掌心的热度,抚摸起来越发的温润,傅至景将玉镯放在堆满未处理奏折的桌面,许久,他喉结微动,缓缓道:“带他来见朕。”
福广诶的一声,喜庆地小跑出殿外,又记着戏要做全,等到了宫门时,拿出大内监的威风,抬手,“把门开了。”
孟渔冷得已然有些意识模糊,却还是耳尖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,他扶着墙站直,借着城墙的灯光看清来人,眼圈刹时一热,“福广。”
“请少君跟奴才走吧。”
孟渔动了一下,发觉被冻僵的双腿行走艰难,忍着痛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蹒跚前行。
福广到底看不过去,上前扶他一把,“少君走慢些,陛下在光庆殿等您呢,不着急。”
步辇早已经准备好,孟渔在搀扶下坐了上去,一路稳中有晃地靠近远处灯烛辉煌的光庆殿,华丽的宫宇像巨兽永不晦暗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他。
奇异的是,本该为此丧魂失魄的孟渔却再也不感到害怕了。
他来到走过了许多回的殿前,一进门,天地颠倒,扑面的暖意裹住他冰冷的躯体,他顿了一下,继续坚定地往里走,来到了大殿中央,仰面见到了端坐在龙椅的帝王。
傅至景的半张脸被葳蕤的烛光照得透亮,一对寒潭似的眸里闪耀着光点,分不清是喜是怒,他就那样沉静地望着殿中单薄的身躯,好像弹指间就能叫孟渔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。
但孟渔直挺挺地站着,没有行礼,仰起秀丽的五官漠然地与傅至景对望。